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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11月21日 星期三

寫給今日的音樂教育(之二)

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  孩子們需要與人互動。

         為求取好的金錢用度,許多家庭雙薪,父母疲於奔命。父母對子女的教養,有落在爺爺奶奶身上,外籍幫傭身上,還有模糊地彷彿交托給「安親班」。家庭規模普遍更小,好多的獨生子、獨生女。我們可能以為現在的孩子都喜歡玩電玩、線上遊戲,或是所謂「低頭族」,他們不愛亦不懂得和人互動。有次,靜靜地在電車上觀察一位「低頭孩子」,在他身旁的媽媽,不知因工作疲憊還是其他原因,都閉目養神,或睜眼發呆,沿路上,他們沒有什麼交談互動。而如果電腦、手機真能取代親情、人情,那OK啊,孩子們可以滿足。但問題是,真的取代不來,無法取代。被父母擁抱、傾聽、教導,對周遭人保持觀察和接觸,甚至學習關心、尊重他人,這真是孩子成長階段的重要經驗。但這很難量化的面向,在今日社會很容易被疏忽掉。我們都越來越機械,越來越沒有人味。

        曾經有個孩子,有過學習與情緒障礙。一次鋼琴課上,原先想依傳統辦法,等待封閉起來、當機的他繼續上課,但前後十多分鐘過去了,他仍像蛤仔強力關閉。過程中,有好幾次想用權威甚至逼迫他:「我要走了,你再這樣,我們下課!」但似乎不適合,也不能解決困境。後來,筆者用小樂器,用節奏,吸引他的回應。他起初他不肯說他怎麼了,怕父母生氣(這堂課是在他家裡上課),後來,他終於透露他好累,今天在安親班沒睡午覺,功課好多。而且覺得新曲子好困難,他抗拒學習。接收到他真實狀況,一切都好辦了。我們聊他在安親班的狀況、感受,說著說著,他的情緒就釋放了。待他鬆下來後,筆者提出邀約:「我們一起來看看這首曲子好嗎?」「好難.......」「真的嗎?還是你只是沒見過它,它是新朋友。」接著我們一段一段玩,發現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下,他學會了。「我說的沒錯吧,沒有那麼難啊。」「好像是耶......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。障礙他的,是一直以來各方面的學習挫折,還有父母的壓力。








        有句古話:家家有本難唸的經。還是歷久彌新,因為這部經越寫越大本呀。一代一代累積下來,有些家庭對於子女的期待與日俱增,而最詭異的是,還蠻多表面上看不出來,父母自己看不出來,實際上期待非常強大。而孩子在承受期待與表達自我兩者上,頗不平衡。傳統上,音樂學習有些也是帶著父母期待,希望透過種種辛苦、勤練,子女獲得某種技壓全場的光彩。如今音樂學習,因讀書考試壓力,反而不少家長反映,鋼琴課他們只是當孩子生活的調劑,不再那麼要音樂成果。因為,更需求智育成果。

        而原先,音樂的功能就是抒發情緒、感情,表達內心,發揮想像、創造力,也可透過音聲之美,洗滌心靈。那麼,音樂課能做的事情,其實不少呢!音樂裡有豐富的元素,舉凡:脈拍、節拍、節奏、和聲、織度、旋律、速度、強弱、休止、開始、結束、呼吸、輕重、句法、觸鍵、殘響......,統統可以作為遊戲、溝通與表達的素材、媒介。有時彈到輕點的斷奏,我們分享日常生活中是否曾有躡手躡腳、偷偷摸摸行走的經驗。孩子們一旦發現表達是被允許甚至鼓勵的,他們很樂於分享。而這分享,也對音樂學習有幫助。

        除了學校裡的大班課,鋼琴課上多半還是一對一。筆者盡可能增加與孩子的聯彈機會。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與人合奏的經驗?這是音樂經驗中,很微妙的一個。為了增加孩子練習機會,也降低他們的緊張,筆者與孩子聯彈時,都是以「玩」的態度進行:「我們來看看這樣會變什麼樣子!」「咦?我還沒聽過它是怎樣的?要不要試看看?」他們會覺得很有趣,也都很想多合奏多練習幾次。有時會很好笑,因為兩人速度、表情需搭配得很好,不然,就會發生類似騎車載人,車騎走了,被載的人滑出座椅,摔在原地。而合奏,也是很好感受節拍、呼吸、句法、表情的方式,有時單單練習時,這些元素並不容易掌握。而一旦透過合奏,卻清晰、簡單得不得了。有默契、協調,那帶給孩子的成就感與內心滿足感,會是蠻直接、鮮活的。


南投埔里桃米村-紙教堂



南投埔里-紙教堂的內部結構






2012年11月15日 星期四

寫給今日的音樂教育(之一)

        回首當音樂老師的歲月,至今竟也逾十五載。這段歲月,也讓我輩見證到世事無常,從威權式的音樂學習,到今日孩子渴求音樂帶來的療育力。很想來談談這個。

        使用「療育」這兩個字並非筆誤。這是在一次美麗的盛宴,叫做「藝貓(CAT):創造性表達藝術治療協會」的講座活動,從多位講者口中傳遞的概念。「療育」包含了「療癒」與「教育」,這樣的想法給筆者清楚的方向,也將這幾年來鋼琴上的經驗,做了奇佳的註解。

        那民國六、七〇年代的社會,雖稱不上夜不閉戶,但身處台北市的國小生,下午幾乎都在住家附近玩耍。吃過午飯跑到巷弄中,已經聚集一群群同學、鄰居,有打躲避球的、跳房子、跳繩,應有盡有。因為母親希望學鋼琴,她將這份求不得的期待,放在筆者和妹妹身上。於是乎,我們與其他同學一樣,有一位鋼琴老師,並且每週下午有一小時,要去老師家接受檢視:「這週有每天練琴嗎?」「這首還要再復習喔。」「手指不要塌下去!」雖然辛苦,但還有美妙令人難忘的經驗:跑到同學家玩四手聯彈。有時一玩就是一個下午。

        筆者小時候看起來很乖,但也頗傲慢自負,但在鋼琴老師面前,不得不俯首稱臣,戰戰兢兢如履薄冰,不敢「假肖」。有被打過嗎?有。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暴力事件,但震懾的力量絕對有的,也讓筆者對練琴有種虔敬情懷。









        場景拉回今日。「這週有練琴嗎?」「沒有。」「你們平常放學之後,都做什麼呢?」「就去安親班,寫功課,寫試卷,一直寫。好無聊。」「中間沒有和同學玩嗎?」「不太會,看那天功課多不多。不然就回家以後玩電腦、看電視。通常很晚了,沒多久就睡覺。」這些對話,不只發生在筆者與單一的孩子身上,本來以為這些是特例,當越聽越多,參加研習聽到更多時,發現「啊!時代改變了!」

        特別是台北市的孩子,月考前常是請假,其他縣市則不一定。有時孩子的母親打電話來,想請週日的假帶孩子去爬山、露營,筆者聽了滿心歡喜。何時開始,山林、遊戲,親子互動、無所為而為,變得如此珍稀?但身上那套沿自於師長教導的音樂教學想法、規範,亦衝突、拉扯:這樣怎行?孩子們鋼琴練得哩哩剌剌,不逼怎麼行?這樣怎麼會學得好呢?這是一個不得不縝密思量的問題:音樂教育,它在今日扮演的角色是什麼呢?我們似乎不適合以逼迫、強制的方式要求孩子練琴,而他們,亦不會不想來上課。相反地,大多的孩子還蠻想上課,儘管彈得哩哩剌剌,他們還是想學琴。

        為什麼?他們在要什麼呢?







位於埔里的國立暨南大學校園